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記者 徐詩瑜

4月24日，國家藥監局發布了關于修訂全身用利巴韋林制劑說明書的公告（https://www.nmpa.gov.cn/directory/web/nmpa/xxgk/ggtg/ypshmshxdgg/20230424171604130.html）。利巴韋林是一種廣譜抗病毒藥，用于呼吸道合胞病毒引起的病毒性肺炎與支氣管炎，皮膚皰疹病毒感染等。說明書修訂顯示，利巴韋林可能引起出生缺陷、流產或死產，要求增加黑框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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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記者了解到，個別基層診所中仍存在給備孕期女性注射利巴韋林的情況，導致部分女性終止妊娠。對此，中國中藥協會合理用藥專業委員會常務副主委康震告訴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記者，黑框警告是強化用藥安全提示的舉措之一。部分基層診所濫用利巴韋林，暴露了基層醫師對利巴韋林合理使用的問題，體現出基層藥師沒有把好關或基層藥師缺失的尷尬處境。

使用利巴韋林后，部分懷孕女性終止妊娠

安徽蕪湖的林晨晨（化名）已經備孕兩年了。這兩年間，她控制飲食，保持運動，期待一個健康的寶寶可以早日降生到他們的小家庭中。

四月中旬，林晨晨因發燒、咳嗽到了家附近的一家小診所輸液，一家人有什么頭疼腦熱都會來這里，大夫知道，她長期在備孕。輸液后，林晨晨感冒的癥狀緩解了，但身上流出了一些褐色分泌物，她猜測是月經期到了，沒有過多關注這個異常的信號。

幾天后，林晨晨用驗孕棒檢測看到了兩條紅色的小杠，期待兩年的寶寶終于要來了。隨后，她前往醫院做檢測，拿到檢測單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一種驚喜的震顫感。醫生告訴她，懷孕已經五周了。她開始期待，在明年開春生一個可愛的兔年寶寶。

但醫生說幾個指標明顯異常，詢問她最近的用藥情況。她只記得最近掛過水，依稀記得診所大夫說用了葡萄糖。她去診所問大夫還用過什么藥？幾經追問下，大夫說注射了利巴韋林。醫院婦科的大夫只能搖搖頭，勸她終止妊娠。

對于安徽六安的李萍（化名）來說，懷孕則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四月初發燒時在診所注射了利巴韋林，隨后在月經遲來幾天后，測出了懷孕。她沒有為這場不期而遇做好準備，但丈夫和她都希望能留下他們的第二個寶寶，大女兒抱著娃娃沖到她面前，問她：“我是不是要有一個妹妹啦？”

但利巴韋林對胎兒可能是致命的。她先后在安徽省內的多家醫院進行生殖咨詢，醫生均表示，因為注射了利巴韋林，留下胎兒風險很大。李萍只能選擇終止妊娠。這個意外的驚喜，被收回了。

河南鄭州的張卿（化名）早在2019年就經歷過這種痛苦。感染腮腺炎后連續輸液三天，都使用了利巴韋林。她至今仍悔恨自己沒有叮囑醫生當時處在備孕期。幾個月后，她如愿懷孕了。但胎兒在三個半月時被診斷出神經管畸形。

她想不通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引產后檢查胎兒的染色體是正常的。她提前半年就服用了葉酸，備孕過程也沒有任何不當的地方。醫生詢問是否使用了禁用藥？她跑回到老家的診所，大夫說當時的確使用了利巴韋林。

利巴韋林成了媽媽們一生的痛。

利巴韋林可致出生缺陷，臨床中仍在使用

利巴韋林是孕婦禁藥。國家藥監局此次增加的黑框警告顯示，接受利巴韋林暴露的所有動物種屬都出現了嚴重致畸和/或胎仔致死效應，同時有引起睪丸精子的形態變化的報道。利巴韋林多劑量給藥的半衰期為12天，而且可能在血漿中存留長達6個月。妊娠期女性及計劃妊娠的女性和其男性伴侶禁用利巴韋林。

需要特別注意的是，女性患者在使用利巴韋林治療期間以及停藥后9個月內應避免懷孕，使用利巴韋林治療的男性患者的女性伴侶6個月內應避免懷孕。

國家藥監局官網顯示，共有700余條利巴韋林相關藥品獲批，而此次增設的黑框警告，包括利巴韋林氯化鈉注射液、利巴韋林葡萄糖注射液、利巴韋林注射液、注射用利巴韋林、利巴韋林泡騰顆粒、利巴韋林片、利巴韋林口服溶液、利巴韋林分散片、利巴韋林含片、利巴韋林膠囊、利巴韋林顆粒。

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記者注意到，早在此次黑框警告前，利巴韋林的注意事項中就標有“本品具有較強的致畸作用，故禁用于孕婦和有可能懷孕的婦女”。但為何利巴韋林仍被部分醫生用于備孕女性的治療？在康震看來，這是因為基層診所缺乏藥師，同時也暴露出基層合理用藥意識的缺失。

“利巴韋林獲批的適應癥很少，循證醫學的依據也很少，臨床使用中存在濫用的情況。”北京佑安醫院感染科主任醫師李侗曾告訴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記者，如果醫生不用藥導致病情加重，部分患者會認為是醫生治療不積極、不給輸液、不給用藥造成的。這導致利巴韋林這樣的藥物在門診和診所濫用，而其背后的生殖毒性卻被完全忽視了。

“利巴韋林的使用頻率很高，懷疑病毒感染時常常會使用。”江蘇省人民醫院感染科主任李軍在接受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記者采訪時表示，抗病毒藥物種類少、針對性要求高，利巴韋林作用廣譜，多數患者副反應能耐受，故而雖然效果不顯著，但出于不愿意“坐以待斃”“有勝于無”的思想，使其在臨床上仍有市場。李軍表示，黑框警告將提示臨床醫生及患者要更多地關注用藥安全。

而此時，林晨晨計劃前往幾百公里外的三甲醫院生殖科問診，她仍不知道，自己能否留下這個來之不易的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