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夫妻過戶已經預約到十二月中上旬，還有十幾個工作日可約，結婚過戶已進入倒計時。再想買賣就得等結婚滿一年了。”車蟲劉暢(化名)在朋友圈中不斷發出類似的信息。
根據《北京市小客車數量調控暫行規定(修訂草案征求意見稿)》及《〈北京市小客車數量調控暫行規定〉實施細則(修訂征求意見稿)》，從明年起，夫妻間辦理車輛變更登記，婚姻關系存續期要滿一年，且受讓方名下無車、無指標。
辦理結婚過戶業務的車蟲將標主與買號者根據年齡和戶籍地進行配標，奔波于北京周邊地區辦理結婚證，而后網上預約過戶時間。車蟲蠢蠢欲動之外，預約系統無法占號、加大檢查力度等方式也在逐漸堵住假借結婚變更過戶的行為。
現狀
預約已至年底 車蟲不斷叫賣
劉暢常為買號者做咨詢和講解，并提醒對方“欲辦從速”。
做了多年車蟲，劉暢多為車主提供驗車、處理違章等服務，最近一段時間他卻忙碌著辦理結婚過戶的業務。
“一是明年開始結婚過戶要讓婚姻保持一年才能辦理，辦理完過戶，婚姻就得保持十四五個月，時間越久隱患越大。二是夫妻過戶的預約已經約到了十二月中旬，還有十幾天可以約，錯過了就只能按照新政辦了。”
與劉暢一樣，許多車蟲和公司都將目光集中到了結婚過戶業務上。
一家名為車宗館的公司就將“結婚過戶”作為主營業務，并掛在公司網站首頁的顯著位置。
“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兒了，因為只有十幾天能夠約過戶了。”該公司一名工作人員聲稱，現在買號人需要做的是迅速結婚領證，而后通過系統進行預約，坐上結婚過戶的末班車。“這段時間沒抓緊辦，明年辦的話，婚姻得持續一年半才能辦好，有多少人會愿意這樣?”
“不要猶豫”成為許多車蟲口中出現頻次最高的詞語。劉暢稱，此前結婚過戶只需要五六天時間就可辦理完成。“有人通過系統將車管所結婚過戶的號提前申請，等我們有了客戶后再找他們去買號。他們把號退了，我們就馬上占上。”
但劉暢發現這種操作近期已無法持續，被退掉的號直接被系統收回，而他已經沒有了打時間差的機會。“另外辦理過戶的號也減少了，加上沒有以前的操作方式，號源就變得緊張。辦理時間也從五六天變成了四五個月。”
“你錯過了好時候了。”一名車蟲話語中透露著無奈，婚姻維系時間越長，其中的變數則越大，作為買賣雙方的中間人，自己需要承擔的風險也在不斷增加。“以前那種快刀斬亂麻的狀態才最好。”
利益
根據年齡配標 標主可獲十萬
除了不斷有買號人找到劉暢，也常有擁有小客車指標的標主找到他。標主會報出自己的心理價位，但每次劉暢都會通過各種方式對其進行打擊，意圖壓低價格。
曾有一名戶籍為西南某省的標主找到劉暢，報價十五萬元。劉暢認為其明顯高于市場價，便找出了多個理由進行壓價。“距離北京兩千公里，如果買號的人戶籍地也距離北京很遠，誰愿意跟他去那么遠的地方結婚領證，另外這個標主年齡都五十多歲了，能匹配的買方也有限制。”
“他這個價格是去年的時候，北京戶籍、二十多歲女孩子的報價。”劉暢直接將價格壓到了十萬元。
車宗館一名工作人員坦言，作為中間人，需要了解雙方的戶籍地、年齡等信息，為雙方進行較為合適的配標。“戶籍地在北京的最省事，再就是北京周邊省市的標主，去辦結婚證也還算方便。年齡上雙方差距不能超過20歲。女方大的話，不超過10歲的也還好。”
記者調查發現，在不同的車蟲與公司的報價中，辦理結婚過戶業務的價格在12萬元至15萬元之間。買方在確認后，需要先交5000元訂金。結婚領證后付一半錢款，待車輛過戶完成后，買方付清尾款。車蟲和公司作為中間人，將預留一萬元作為保證金，在雙方完成離婚手續后再支付給賣方。
記者以標主身份向多名車蟲進行咨詢，得到的報價在10萬元至11萬元間。“我們在中間也不能白忙活啊，一個活兒需要好幾個人合作，都得在其中分一塊兒。”一名車蟲表示，很多標主之所以選擇結婚方式出售指標，因為自己已不在北京工作，指標也不會再用。“已經用不著了，就不如直接賣了換錢。”
灰鏈
雙方約定財產 話術應對檢查
疫情以來，劉暢已經做了十多單結婚過戶業務。他也常奔走于北京周邊區域，先是帶著買賣雙方辦理結婚證，而后再到車管所辦理過戶。從配標到見面，再到領證、過戶，劉暢會全程跟隨，并在一旁進行指揮。
交了訂金后，買賣雙方在結婚前需填寫小客車指標轉讓合同，同時再填寫婚內財產約定合同，合同需要雙方摁手印，劉暢現場見證并拍照。
因買賣雙方互不了解，在辦理時會出現緊張的情況。辦理中，劉暢也發現了這樣的問題。“只要買家和賣家在辦理時候不說漏了就沒事兒，但辦理過戶時也會碰到暗訪檢查的人員。”
“他們會隨機對一些人進行詢問，比如對方的名字、生日、愛吃的食物。有時候也會問是怎么認識的，又為什么把車過戶給對方。”劉暢也專門為買賣雙方準備了一張A4紙，上面寫明了遇到檢查詢問時該如何應對。
“我們是朋友介紹的，交往一段覺著都挺合適。”
“結婚前，我許給她一輛車，現在都結完婚了，我就準備把車過戶給她了。”……
劉暢總結了十幾個可能遇到的問題和答案，并在真正辦理前與買賣雙方預演一遍。“咱們什么手續都有，其實也不用怕，就算有人問，你就咬死了，我們就是真夫妻。結婚證都是真的，你有啥怕的?”
“你放心，我們只要承諾了就會包過。”車宗館一名工作人員表示，辦理結婚與過戶過程中，都有工作人員全程跟隨，很多問題公司都已經有所預見，提前做好準備。
回應
假結婚屬違規 辦理嚴查資質
“變更過程中，需要將標主行駛證換成新的，機動車登記證則會寫上‘轉讓’，轉至買方名下，同時寫上買方的名字和身份證號。”劉暢解釋道，通過資產過戶的方式進行，指標與車一起都過戶到買方名下。“變更之后就可以馬上離婚，離之后雙方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車輛過戶之后，按照合同約定，賣方會在五天之內對車輛進行處置，或賣掉或轉至外地。“這些都會在合同中寫明，買方需要配合賣方進行車輛的后續處置。”劉暢稱，這個時候指標就會被騰出來，買方就可以去購買車輛。
北京市交通安全綜合服務管理平臺一名工作人員表示，相關部門確有夫妻間車輛變更業務，但是通過假結婚的方式進行變更指標的途徑是不合規的。車管所會對過戶雙方的結婚證件真偽進行查驗，同時對相關證件進行審核，所有證件都是真的，就會進行辦理。同時，有工作人員會對辦理者進行暗訪檢查，在辦理過程中，如果因資質等存在疑問而出現無法辦理的情況，工作人員也會向辦理人解釋說明未能辦理的原因。
北京大成律師事務所律師盧明生表示，從法律角度來說，雙方履行了婚姻登記手續，就有了相應的法律效力。但是通過結婚的方式旨在指標買賣的行為，則屬于違規行為。同時，通過結婚變更車輛的行為也會帶來其他的法律風險，包括交費后無法辦理的經濟損失，買賣雙方的財產歸屬問題也會存在法律風險。相關部門應該加大暗訪檢查力度，并建立事后追蹤機制，對違規獲得指標的行為，也應有相應處罰。“比如沒收違規獲得的指標，或將此行為記錄到個人信用中。”
記者 趙喜斌 宋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