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31日，遠特北京通信技術(shù)有限公司高管岳雨婷等三人拒不履行信息網(wǎng)絡安全管理義務罪一案，在云南昆明市盤龍區(qū)法院一審重審。
該案因被媒體稱為手機卡實名制第一案，且爆出專案組民警伙同朋友向涉案高管家屬索賄百萬“撈人”的“案中案”，備受關(guān)注。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該案緣起四年前昆明市公安局五華分局偵破的一起電信詐騙案，發(fā)現(xiàn)遠特北京通信技術(shù)有限公司（下稱遠特公司）關(guān)聯(lián)違法犯罪線索，遠特公司五名高管分別被盤龍區(q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四個月至一年十個月或拘役。宣判后，岳雨婷等三人不服判決上訴。
岳雨婷為遠特公司商務運營總監(jiān)，其自辯不具有犯罪事實，且正是她舉報的線索協(xié)助警方破獲“案中案”，屬有立功表現(xiàn)，法庭應對其免除或從輕處罰。因?qū)徟虚L答應上訴人代理律師調(diào)取更多民警受賄證據(jù)，該案將擇日繼續(xù)審理。
所謂案中案，是昆明市公安局五華分局民警劉欣和朋友孫潔，共謀“撈人”行動，向遠特公司涉案高管家屬成功索賄100萬元人民幣。
此案中，民警劉欣利用專案組職務便利，將掌握的案件相關(guān)信息透露給朋友孫潔，由孫潔與涉案人家屬電話聯(lián)系，以辦理取保候?qū)彽拿x，于2019年10月，成功向遠特公司董事長王磊妻子索要好處費100萬元。
同年，孫潔向遠特公司另一名高管岳雨婷索要好處費被錄音，事后被舉報案發(fā)。2021年2月昆明市五華區(qū)法院判決，劉欣、孫潔犯受賄罪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和四年，并各處罰金二十萬元，收繳違法所得63.2萬元上繳國庫。
2021年4月，央視曝光遠特公司高管被控制。央視新聞視頻截圖
涉案高管舉報有人索賄撈人
遠特公司案偵查終結(jié)后，由昆明市公安局盤龍分局移送盤龍區(qū)檢察院審查起訴。
昆明市盤龍區(qū)法院審理查明，2018年9月，遠特公司將回收的數(shù)萬個舊卡號交給山東亞飛達信息公司（下稱亞飛達公司）選用，亞飛達公司從中選出4000個帶有公民個人微信的卡號要求重新制卡。亞飛達公司拿到新卡后賣給昆明黑兔子工作室，盜取卡上綁定的用戶微信賬號，導致微信號被大量盜取。
此外，2019年3月遠特公司向亞飛達公司出售了20萬張物聯(lián)網(wǎng)卡號，該卡被亞飛達公司實名登記于實際控制的濟南智芯大數(shù)據(jù)公司名下。截至同年5月，濟南智芯大數(shù)據(jù)公司使用4230個號碼發(fā)送14329條含有賭博內(nèi)容的垃圾短信。被工信部平臺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并通告至遠特公司，但遠特公司未作出關(guān)停號碼決定。
法院審理認為，遠特公司董事長王磊、商務運營總監(jiān)岳雨婷等人作為網(wǎng)絡服務者，不履行法律、行政法規(guī)規(guī)定的信息網(wǎng)絡安全管理義務，致使違法信息被大量傳播；明知違反實名制管理規(guī)定情況，仍將大量帶有公民個人信息的回收卡交給亞飛達公司使用，并造成嚴重后果。
2020年12月、2021年4月昆明市盤龍區(qū)法院作出的兩份判決載明：遠特公司董事長王磊、商務運營總監(jiān)岳雨婷等五人，因犯拒不履行信息網(wǎng)絡安全管理義務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四個月至一年十個月或拘役，并處罰金五千元至十五萬元不等。宣判后，2021年7月王磊等五人陸續(xù)刑滿釋放。
值得注意的是，公訴人發(fā)表量刑建議時說到，鑒于岳雨婷具有立功表現(xiàn)，可從輕處罰。
岳雨婷的立功表現(xiàn)，即協(xié)助警方破獲該案一起“案中案”。
2022年12月15日，岳雨婷向新京報記者介紹，在2019年刑拘關(guān)押于昆明市看守所期間，她向昆明公安局五華分局審訊的民警舉報，先前有一個陌生男子主動給她打通電話，聲稱可以幫助擺平此案但要花錢，而且她有通話錄音，另外還知道陌生男子已收取了涉案人王磊妻子童健100萬元好處費。
2020年12月遠特公司案庭審。中國庭審公開網(wǎng)截圖
神秘的撈人電話
岳雨婷出具的十分四十六秒錄音，錄制于2019年10月11日。
錄音中一名男子稱王磊遠特公司案可以進行操作，但后期可能需要不少錢，不過童健（遠特公司董事長王磊妻子）手上未必有那么多錢，到時候可能會讓幾名涉案高管一起出錢。
昆明市公安局五華分局立案偵查，涉嫌“撈人”詐騙的男子孫潔浮出水面。
2019年12月5日孫潔到案交代，背后主謀是昆明市公安局五華分局民警劉欣。劉欣說有勝算可以讓遠特公司王磊等幾個嫌疑人辦理取保候?qū)徎驙幦〉綇妮p處罰，兩人可以從中賺錢。
2020年6月30日昆明市五華區(qū)監(jiān)察委對劉欣采取了留置審查，同年7月15日被五華公安分局刑拘。
孫潔并非僅給岳雨婷通電話聲稱能擺平案件，遠特公司多名涉案當事人或家屬也接到過其電話。
遠特公司涉案高管王宇飛回憶，2019年11月初他被昆明市公安局五華分局傳訊。傳訊前兩三天，他也接到一個陌生男子電話，說其涉及遠特公司的案件有可能被傳訊，讓其到時候聯(lián)系對方。事后他了解到陌生男子就是孫潔。
2021年2月昆明五華區(qū)法院判決載明，被告人劉欣，42歲，昆明市公安局五華分局法制大隊民警，案發(fā)前曾被昆明市公安局借調(diào)到遠特公司專案法制內(nèi)勤組。被告人孫潔，無業(yè)。經(jīng)查明，孫潔就是給岳雨婷通電話、收取童健100萬元撈人好處費的陌生男子。
云南司法界知情人士透露，劉欣和孫潔曾是云南省警官學院的同學，畢業(yè)后兩人一同分配到昆明公安局五華分局工作。前些年因?qū)O潔犯錯誤離開警隊，具體是辭職還是被開除不確定。
五華區(qū)檢察院查明，2019年9月劉欣在昆明市公安局五華分局法制大隊工作期間與孫潔共謀，利用劉欣被借調(diào)參與辦理遠特公司專案掌握相關(guān)案件信息的職務便利，由孫潔出面以為相關(guān)涉案人員辦理取保候?qū)彏槊?，向涉案人家屬童健索要好處費。同年10月18日孫潔收到童健交付現(xiàn)金100萬元，并于同日將15萬元分給劉欣。
2019年10月18日，童健在昆明翠湖西門咖啡館付給孫潔“撈人”費100萬元。受訪人供圖
專案組民警獲刑三年半
孫潔供述，2019年9月劉欣打電話說有事要商量，見面后劉欣說欠了一百多萬元的外債急需用錢，目前他經(jīng)辦的一個專案可以從中賺錢。劉欣將專案情況透露給孫潔，并讓其記錄后聯(lián)系嫌疑人家屬。
孫潔電話聯(lián)系了嫌犯王磊的妻子童健，并依照劉欣教他的說辭告訴童健，其實王磊涉嫌的罪名不是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而是拒不履行信息網(wǎng)絡安全管理義務罪。
幾天后童健電話邀約孫潔面談，孫潔說他認識專案組里的人，可以給王磊等人爭取取保候?qū)徎蚓徯?。雙方談定：王磊辦理取保候?qū)徯韪?00萬元；同案犯徐秋生、李小全取保需要100萬元。
劉欣交代，是他向?qū)O潔透露了遠特公司專案中嫌疑人涉嫌的罪名、以及采取強制措施的情況、還有涉案人員王磊家屬童健的聯(lián)系方式。
除此以外，他還發(fā)給孫潔一份王磊手寫材料的照片。劉欣說目的就是讓孫潔出具給童健，讓她相信孫潔能力，以便于孫潔和童健談判收取財物。
事后孫潔告訴劉欣已和童健談好。如果同案犯徐秋生、李小全能辦理取保，對方就依照每人15萬元的標準給錢。
童健的證言顯示，孫潔主動聯(lián)系說可以幫助王磊爭取到取保或緩刑，并且說出王磊涉嫌的罪名從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變更拒不履行網(wǎng)絡公共安全信息管理罪。
孫潔還拿出手機給童健看了王磊手寫的材料照片，跟之前警官給其看過的照片完全一樣。所以她就相信孫潔有能力幫忙。
如果要讓王磊出來，孫潔說必須得先辦理同案犯徐秋生、李小全出來。因為兩人是公司業(yè)務核心，他們沒事了王總的事也就好辦。孫潔說辦理兩人出來100萬元、辦理王磊出來200萬元。
童健記憶猶新，2019年10月17日孫潔與其通電話說，明天徐秋生就能放出來、李小全再過個十天八天也就能出來。
2019年10月18日，童健與徐秋生家屬確認人已放出來。童健說怕得罪此人后面的事不好辦，帶著準備好的100萬現(xiàn)金送到約定的昆明翠湖西門旁漫咖啡店交給孫潔。
孫潔交代拿到100萬元現(xiàn)金后，他騙劉欣只拿到徐秋生的取保好處費15萬元。剩下的錢要等李小全取保后童健再支付。
昆明五華區(qū)法院還查明，孫潔將剩余85萬元揮霍24萬元用于購買兩塊翡翠雕件、7塊玉石掛件。
法院審理認為，劉欣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伙同孫潔索取他人財物數(shù)額達100萬元，屬于數(shù)額巨大，應以受賄罪追究刑責。
2021年2月昆明市五華區(qū)法院判決劉欣、孫潔犯受賄罪，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和四年，并各罰二十萬元。收繳違法所得63.2萬元上繳國庫。
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實習生 苗玉薪
編輯 甘浩
校對 吳興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