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趙孟
界面新聞編輯 | 翟瑞民
近日,吉林省洮南市瓦房鎮振林村18位村民因私搭浮橋被判緩刑一案引發高度關注。組織搭建浮橋的村民黃德義提起申訴被洮南市人民法院駁回后,已經向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申訴。
(相關資料圖)
洮南市為白城市下轄縣級市。界面新聞獲悉,被白城市水利局等單位拆除的浮橋并非一座,2018年前后,該市轄區內至少有7座村民自建的便橋被拆除。
2018年7月,白城市水利勘測設計院編撰《白城市洮兒河 “一河一策”方案》,在“水域岸線管理保護”部分曾提及洮南市福順鎮榆樹村、慶茂村、春華村、中心村存在交通便橋,在河道內設障,存在安全隱患。洮北區平安鎮安全村,金祥鄉東風村,洮河鎮楚倫村也存在交通便橋,在河道內設障,存在安全隱患。
該方案在“任務與目標”部分提出,“依法清除河道內全部便橋,保證河道行洪順暢。2018年全部拆除。”即便以上述一個村莊一座便橋計算,此次拆除的便橋也有7座。此外該方案還提及,河道違章建筑拆除由各縣、(市、區)水利、公安、聯合執法,各鄉鎮配合,縣級河長負責組織實施,市級河長負責監督實施。
洮兒河屬松花江流域嫩江水系,為嫩江下游右岸一級支流。發源于內蒙古大興安嶺南麓高岳山,流經內蒙古自治區的阿爾山市、科右前旗、烏蘭浩特市,在洮北區嶺下鎮新平屯西進入吉林省白城市境內,流經洮南市、洮北區,大安市、鎮賚縣等縣(市、區),最后流至月亮泡通過漢書雙向閘注入嫩江。洮兒河河流全長563公里,白城市段河道長302公里。
洮南市福順鎮榆樹村三位村民向界面新聞證實,該村附近此前有兩座村民自建的便橋,也就是常見的浮橋,但在2018年左右被拆除,此后人們到白城市需往西繞行數十公里。有人為了節省燃油和時間,冬季選擇駕車從冰面駛過,也導致發生人員傷亡事故。
浮橋即浮在水面上的一種橋梁,由多艘承壓舟組成,通過對水浮力進行應用承受自身荷載和橋梁上面車輛、人員的活載。浮橋具有適應性強、建設拆卸方便等優勢。
榆樹村村民王輝稱,洮兒河約有二三十米寬,最深處達五六米,夏季水流較急,過去當地人主要靠坐船過河。大約2010年左右,有些家住河岸附近的村民,通過自建或與鄰居合伙修建了便橋,當地人稱“開橋”。這些橋多數是浮橋,一般能承載10-20噸,小型貨車和人都可以通行,浮橋漂浮于水面,“水漲船高”。后來,這種浮橋越來越多,逐漸成為洮兒河兩岸居民來往過河的主要方式。
“有錢的時候就給他們三五塊錢,沒錢就不用給。”王輝稱,村民們對此習以為常,“人家修橋也是要花了錢的。”據其介紹,曾經一位梁姓村民因為“開橋”,自己的資金不足,還找村民們借款,并約定支付利息,據說花了30多萬元。浮橋架設時,王輝還去幫過忙。
“后來就聽說(浮橋)擋水,要被拆掉”,王輝介紹,2018年“拆除通知”下達后,榆樹村的兩座浮橋均被拆除。
梁姓村民向界面新聞證實,他曾在洮兒河上建設過一座浮橋,因自己有一個農場在洮兒河對岸,主要的為了種地方便。他稱,浮橋被拆除后,種地極為不便,他于是放棄了農場,到內蒙古打工。王輝也稱,浮橋被拆后,他就很少再去白城市。
對于村民們來說,拆除浮橋后,去白城市的距離拉長了將近一倍。他們通常需要往西繞行至福順鎮過橋,到白城市全程距離80多公里;或者往北繞行,則共計達100公里。往西走的路屬于鄉道,有些路段尚未硬化,行駛緩慢,全程要一個半小時以上。
榆樹村村民王博介紹,榆樹村以農業種植為主要經濟來源,一家承包一兩百畝土地很常見,每年可以收獲水稻10萬斤以上。糧價好的時候,有人到村里來收購,糧價差的時候,村民們則需要自己運送到白城市。以往有浮橋時,村民們依靠小客車,可以將糧食很快運送到白城,自從浮橋拆除后,運糧到白城需要的成本更高,這變相減少了農民的收入。
更大風險還在于冬季過河。隆冬時節洮兒河上結冰,有些趕時間的人經常從冰面上驅車過河。王輝記得,從2018年至今,僅榆樹村一帶至少有4個人因冰面破裂,墜入河中溺亡。
他介紹,有一年冬天,白城市某單位一對退休夫婦駕車過河,墜入冰窟窿。王輝趕到事發現場看到,藍天救援隊也趕來搜救,但是“打撈了三四天,破冰了五六百米,兩個人最后都沒有救活。”
還有一次,適逢除夕前幾天,附近一家餐館的老板開車將一位員工送過河回家,但汽車開到河中心附近,冰面突然破裂,前車頭栽入水中。“司機跑得快趕忙下來了,但那個員工隨著車沉了下去”,車輛至今沒有打撈起來。出事后,餐館老板對死者家屬進行了賠償,此后將餐館搬離當地。出過幾次事后,近幾年冬天,很少有村民再從冰面過河。
針對洮南市振林村村民私搭浮橋事件,洮南市水利局工作人員7月10日回應中新社表示,被拆除的浮橋區域為行洪區,該浮橋存在一定安全隱患。
一般認為,浮橋不會攔截水流通過,但是對水流會造成一定程度阻礙,因此在汛期來臨時,要將一些浮橋拆除。如果在浮橋上拆開通航口,將會導致浮橋表面流量涌向通航口,在浮橋與船舶之間發生船吸現象,由此可能會發生通航事故,不僅會造成經濟損失,甚至造成人員傷亡。
對于浮橋對河道的影響,河海大學水利水電工程學院李永強、曹永濤等人在一篇題為《浮橋建設對黃河游蕩型河段河勢變化的影響》的論文中認為,在小流量情況下,因浮橋壅水高度不大且范圍較小,故對防洪影響不大;浮橋建設使上游河段的挾沙能力下降、比降變緩,因此河岸的最大坍塌速度減小,即河床橫向變形能力減小,河勢調整速度變緩;浮橋的位置直接關系到其對河勢變化的影響程度。
該論文提醒,浮橋的選址一定要根據河道整治規劃,考慮其左右岸固定節點與規劃流路的符合性,而不能僅考慮現行流路。如果上下游河勢發生變化,應及時變化左右岸起始點位置,以適應河勢變化。此外,行洪河道內浮橋引道的高度直接影響到大洪水期間行洪河槽的過洪能力,一方面在小水時可導致漫灘,另一方面同流量下灘地淹役深度加大。
對于如何兼顧河道安全與市民出行便利?界面新聞致電洮南市水利局,電話無人接聽。值得注意的是,近些年來,一些地方制定了浮橋管理機制,避免永久性拆除,比如探索在汛期結束后再重新架設。
據光明網2021年7月15日報道,受汛前黃河調水調沙影響,山東省境內54座黃河浮橋被陸續拆除。目前,隨著調水調沙的結束,黃河水位逐漸下降,轉入正常汛期狀態,山東省境內各浮橋被重新架起,陸續恢復通行。
(文中王輝、王博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