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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情寒夜中,外賣騎手尋找他們的睡眠

    2022-12-03 19:25:11    來源:故事硬核    

    編者按:

    11月末的北京,外賣騎手們遇到了封控、寒潮,以及難以想象的勞累。

    深夜里,本文作者在北京三環(huán)附近的商場、寫字樓里,找到了一群睡在墻角和樓道里的騎手。在那個氣溫-10℃的寒夜,陪伴他們的是胃藥、二鍋頭,以及如雷的安詳?shù)镊暋?/p>


    【資料圖】

    文丨方鹽

    編輯|王大仁

    11 月 28 日,北京氣溫降至零下,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冷。這天晚上,騎手杜興和孫俊義把平日下工后常喝的啤酒換成牛欄山二鍋頭,“暖暖身子”。第二天,氣溫繼續(xù)下降,跌至 -10℃,他們把 42 度的牛欄山升級成了 56 度的紅星二鍋頭。

    35歲的騎手張勝說,在這天氣里,“騎車就是挨巴掌,一個接一個。”他的身體反應(yīng)直接:過去憋尿能憋最多 6 個小時。如今被寒風(fēng)吹著,“每半小時就想尿。”另一名外賣騎手裴振,盡管穿了條沖鋒褲,“在風(fēng)里感覺沒穿褲子”。

    29 日一大早,有騎手一出門,手機(jī)就直接凍關(guān)機(jī)了。另一位騎手這天才跑了半小時,但手機(jī)電量從 85% 降到 30%。在他在掃“場所碼”的 1 分鐘里,電量跌到 10%。騎手杜興抱怨,這一天里,他電瓶車的電機(jī)凍上了兩回。他只能接來一盆開水往電機(jī)上澆,團(tuán)團(tuán)白色霧氣升起,電機(jī)又能撐一陣子。平臺要求騎手戴 N95 口罩,一個下午他換了三個,哈出來的氣變成一串水珠從口罩里倒出來。

    為了取暖,有的騎手會在取餐時把自己擠進(jìn)大門與門前桌子的 20cm 縫隙里,掛在他后背的門簾上貼著“禁止堂食”的告示。有一位騎手穿上了讓人羨慕的雙層羊皮褲,腿倒是不冷了,可那褲子有 7、8 斤重,“走起路來像綁著沙袋。”

    那晚凌晨 1 點,-10℃ 的氣溫里刮起 7 級大風(fēng),北京三環(huán)附近一家商場門口的共享充電寶樁被吹倒了,而路旁幾乎沒有一輛立著的共享單車。

    商場里唯一還在營業(yè)的是一家美甲店。一位留著 Bobo 頭、穿著灰白色毛皮大衣的女士正起身離開。她剛剛花了 900 元,裝飾完她的指甲。接著,美甲店的燈光滅了,最后一名店員離開。

    商場靜了下來。在這樣的時刻,騎手們此起彼伏的鼾聲清晰起來。

    就在這座商場的 3 條樓道內(nèi)、3 個插座旁,9 位騎手已經(jīng)睡著了。在樓內(nèi)男廁正對著的、尚有一些暖氣存留的樓道里,喝完紅星二鍋頭的兩名騎手躺在了他們從電動車拆下的擋風(fēng)被上。

    封控與寒潮一同到來,無法回家或不愿回家的騎手在北京尋找夜宿之地。平日送餐、送物的經(jīng)驗有了用武之地。有騎手找到地下停車場相對避風(fēng)的消防通道,從超市要來紙箱墊在身下作床鋪,把電動車車把手套拆下來當(dāng)枕頭。有騎手被好心的、同樣不愿回家的網(wǎng)約車司機(jī)邀請,一起睡在車上。同時擁有暖氣、熱水的商務(wù)綜合體,成為許多騎手相對理想的借宿之地。

    11 月 29 日,北京本輪寒潮中風(fēng)力最強(qiáng)的一天,在北京市內(nèi)一片由寫字樓和商場構(gòu)成的建筑群——為了不打擾騎手們的睡眠,我們暫且稱它為“安居大廈”,在樓道里或墻角處,還沒入睡的騎手和我聊了聊他們的夜晚。

    寒潮來的那一夜

    寒潮降臨的第一夜,晚上9 點,“安居大廈” 18 層來了三名騎手。推開 這層男廁對面的過道門后,三個人決定:“就是這兒”了。在男廁與樓道之間,留出了 6 平方米的過道,也是寫字樓里的暖氣和白瓷磚最后停留的地方。一扇門外,就是水泥澆筑的逃生樓道了。看了眼頭頂?shù)臄z像頭,三個人靠著右墻一字排開而坐。

    他們是專跑大廈所在商圈的騎手,人稱“安居四害”(還有一位那夜沒有出現(xiàn))——“因為太會搶單,同行都怕我們”,他們笑道。這是他們借宿大廈的第 8 天。

    張勝是“四害”中的“大哥”,身材敦實,圓頭圓腦,一手抱著剛從電動車上拆下來的擋風(fēng)被,一手提一個鼓囊的白色塑料袋,里面裝著衛(wèi)生紙、胃藥、剃須刀、餡餅還有幾盒鹵藕、腐竹……這是他全部的行李。

    |張勝需要一直帶著胃藥

    “二哥”杜興,身材頎長,頭戴一頂黑色棉帽,同樣一只手抱著擋風(fēng)被,另一只手里攥著一個 3 萬毫安的充電寶。“三弟”孫俊義是三人中唯一一個穿著騎手外套的。他更羨慕他們兩個,“還是穿自己的衣服好,如果去到 SKP 這樣的商場,一看你穿著騎手的衣服,就不讓進(jìn)。”

    “四害”當(dāng)了三年的騎手,他們熟悉“安居大廈”這一帶每棟建筑的每一層樓,知道攝像頭在哪兒,更知道充電插口在哪兒,還知道哪家核酸點的結(jié)果最早出——騎手每天需要上傳 24 小時核酸結(jié)果才能開始接單。

    一個多禮拜前,三個人所住的村子因為有確診病例,封控了。兄弟三人拿著保供人員的通行證出了村,可通行證半小時后被宣布失效,村子“不進(jìn)不出”。

    他們本來在村里租了個10平米的小單間,四個人睡。平時去公廁方便。可一旦隔離,村里就給每個人發(fā)一個紅色的塑料痰盂,再后來就直接發(fā)塑料袋。“還不如在外面呢!”張勝說。

    夏天送單子送得遠(yuǎn)了,張勝也在公園的躺椅上睡過。5 月村子就封過一次,他也在外頭,路過桃子樹還能摘個桃。那時北京氣溫舒適,趁夜色,他還跳進(jìn)亮馬河,洗了個痛快的澡,“美得很”。

    “就是冬天不行,冬天太冷了。”他說。

    兄弟三人考慮過住酒店。119 元一晚的大床房,結(jié)果杜興丟了身份證。三人一起從酒店退出來。“幸好出來了,那酒店第二天就封了。”杜興說。前不久,他蹲在家里 17 天,才等來健康寶上的“彈窗 3”解除。

    三年前,杜興在韓國的中華料理店當(dāng)幫廚,一個月掙一萬多。他摘下棉帽,展示兩端明顯后移的發(fā)際線,“頭發(fā)都干沒了”。妻子把賬本放在他面前,“這就你倆孩子花的,2 年 25 萬”,這是為什么他即使睡在樓道也要當(dāng)騎手。

    |杜興的洗漱用品白天裝在送貨箱里,跟貨品、他的水杯和一桶常備的方便面放在一起

    |張勝和兩位兄弟的晚餐。天冷,他們把啤酒換成白酒暖身子

    寫字樓里鼾聲如雷

    與張勝三兄弟不同,睡在“安居大廈” 3 層的趙德生獨來獨往,從不跟其他騎手組團(tuán),怕被“密接”、怕“陽”、“怕掙不著錢”。

    凌晨3 點,趙德生停止接單了。“安居大廈”的角落里,有的騎手已經(jīng)入睡了。有鋪蓋的騎手不太怕冷,就睡在光線昏暗、沒人走動的逃生樓道里。沒鋪蓋的騎手大多選擇商場墻角的送風(fēng)口下,那里暖氣充足,運氣好的話還有充電插口。有人買來毛毯當(dāng)床鋪,一塊毛毯擠著三名騎手。有人直接用商家廢棄的紙板箱、泡沫墊在身下。最精簡的一名騎手,沒有任何物品,罩著頭盔,雙手插兜,筆直地躺在一個充電插口旁,鼾聲如雷。

    張勝總結(jié)了一份“夜宿指南”:大廈高層廁所附近的樓道是最好的,暖和,有充電的地方,離廁所也近。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靠近緊急出口,“來人的時候好跑”。

    |送風(fēng)口雖然聲音大,但是暖和,是騎手們愿意找的點位

    |寫字樓里臨時搭的“床”

    趙德生常常睡在“安居大廈”3層的一個墻角。按照張勝的看法,那是個糟糕的選擇:三面透風(fēng),左手邊是客用電梯間,右手邊是貨梯,面前是樓梯間,冷風(fēng)不斷從這三扇門進(jìn)出。可趙德生就想“安全”——他的地點物業(yè)來得少,被趕走的可能性小。

    他靠著墻邊坐下,腳邊放著頭盔和兩瓶飲料。身上的三件衣服是他夜晚的鋪蓋:騎手外套當(dāng)床墊,穿了好幾年的花花公子夾克當(dāng)被子,最里面是他上次出家門穿的薄衛(wèi)衣,“12 天沒換了”。

    12 天里,趙德生也買過毯子,白天干活沒法隨身帶著,放墻角轉(zhuǎn)身就沒了,又回到第一天一無所有的狀態(tài),索性就算了。

    睡在樓下2 層商場樓道的騎手裴振自稱“商場入住第一人”,他在這里住了 15 天。第四天,他在拼多多上花 80 元買了個睡袋,白天藏在送風(fēng)口下的小鐵皮柜子里。接著,臉盆、牙刷、牙膏、毛巾也一點點置辦齊全,藏在某個男廁所鏡子上方的凹槽里。

    29 日這一夜,他的家當(dāng)多了一袋食物,是顧客取消的訂單,價值 400 多元。“這錢還不知道扣誰頭上。”他說。東西倒是留在裴振手里,其中 200 多元是夢龍冰淇淋。他嘗試著吃了一盒,嫌苦。空了的夢龍盒子擺在睡袋旁。他給自己留了兩盒黃瓜,藏進(jìn)送風(fēng)口下的柜子,剩下的菜送給了樓里的保潔。

    夜宿“安居大廈”,他懂得和這里的物業(yè)人員保持良好關(guān)系。15 天里,裴振被他們收走過不少東西。他買過一雙新棉靴,打算洗個腳后就換上,從衛(wèi)生間回來后就找不著了。還有一條羽絨褲,放在樓梯邊,跑了個單回來也沒了。

    最終,他選擇住在B1 直達(dá) 2 層的樓梯間。不是最暖和的,卻是人最少的,連著幾天才遇上一回保潔。那天,裴振躺在睡袋里,聽到有人喊“醒醒”。他抬眼一看,女的,想著應(yīng)該不趕人,翻了個身繼續(xù)睡。那女人又問:“睡著不冷嗎?”

    “還好。”他迷迷糊糊地說。

    “那你睡吧。”她說。

    他也遇到過一些壞心思的人。住在樓道里的第二天,裴振的手機(jī)被偷了。查監(jiān)控他認(rèn)出是附近餐廳的一個伙計,但警察說戴著口罩不好確認(rèn)。

    失去手機(jī),對騎手而言相當(dāng)嚴(yán)重。一大早,核酸做不了,單也跑不了,所有的公共場所都進(jìn)不了。裴振回到熟悉的“安居大廈”,想方便一下,可是得掃碼。保安攔住他,他硬著頭皮往里沖,任保安在身后大聲呵斥。后來,他讓封在村里的騎手朋友,透過村口鐵皮的縫隙,遞出來一部舊手機(jī)。

    “這里居然可以洗臉嗎?”

    裴振不想讓家人、朋友知道自己睡在哪里。“過得跟流浪狗似的,誰好意思和別人說。”夜宿大廈的第 7 天,白天,他和幾個人一起搭電梯,人群刻意地躲開他,他知道,“我有味兒了”。凌晨 3 點,等到商場只剩下打鼾聲后,裴振在男廁所脫掉衣服,又緊張、又羞恥,他用臉盆舀著水,把自己沖刷了一遍。

    后來,在這間男廁里,他還遇到了一個男孩,也是騎手。對方看到他,愣了一下,“這里居然可以洗臉嗎?”

    “有什么不可以的?”裴振說。

    男孩立刻按了洗手液往臉上抹,“我都四天沒洗臉了。”過了半小時,裴振回到廁所,發(fā)現(xiàn)男孩還在洗臉。

    |裴振的行裝非常精簡

    |裴振習(xí)慣把寫字樓的通風(fēng)口鐵柜當(dāng)儲物柜。他之前在這丟過一雙新鞋

    趙德生的毯子沒找回來,他堅決不再買新東西了。實在想洗澡,就夜里去廁所扯點衛(wèi)生紙蘸水擦擦身子。

    他換過4 個藏身的地方。起先他睡在大廈地下一層美食城,騎手們不僅在這里取餐,也在這里吃 14 元一份的“騎手餐”,管這里叫“食堂”。但是,睡到第二天,一個不知道從哪來的人坐在他面前,兩眼直直地瞪著他。他問了句“你怎么了”,對方張嘴就罵:“媽逼的,這又不是你家,你管我?”他覺得害怕,逃走了。

    第三天凌晨3 點多,他在樓里找了新住處正睡覺,被保安踢了一腳,醒了。保安訓(xùn)斥他不像話:“這是寫字樓,”馬上又強(qiáng)調(diào),“上面有人辦公的。”后半夜,他在 5 公里外,找到另一棟寫字樓安頓下來。

    最后一次,他換到“安居大廈” 3 層這三面透風(fēng)的墻角。被問起為什么不去樓上更暖和的地方時,他重復(fù)了一遍那位保安的話:“這是寫字樓,上面有人辦公的。”趙德生的內(nèi)心拉上了一道線:一到三層是商場,有“做外賣的”,是“合理”的地方。

    至于心態(tài),12 天里他調(diào)整完了。“你把自個兒放下,就啥都好說了。”第一個晚上,在美食城里,他只愿意坐著,“迷糊”一夜,不接受自己躺在地上,“咱又不是流浪漢,是出來打工的”。三四天后,不堪承受的疲憊讓他躺了下來。

    “你別看我這樣,我的偶像是崔健”

    “人啊,只要一直忙著就不會覺得辛苦,沒時間胡思亂想。”張勝說。他不覺得自己可憐,他也不希望誰可憐他。

    幾天前,他在樓道里遇到過一位閃送員,對方還帶著一個5 歲的腦癱患兒。父子倆一起送單,一起睡在樓道里,“他們連擋風(fēng)被都沒有,穿著衣服在地上躺下就睡。”

    張勝覺得他們“四害”算得上騎手隊伍的人才。夜宿大廈的日子里,他們一人一天掙 600 多元。然而,當(dāng)他談起自己在北京的兩個表妹,一個在海淀區(qū)的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一個在亦莊開了自己的沙畫教室。盡管都在北京,他從不會和妹妹們聯(lián)系,給她們添麻煩。

    裴振是通過騎手的工作才意識到自己“是北京最底層的人”,“三六九等的最下等”。有次,他接了一單跑腿,給一家望京的客人在網(wǎng)紅菜市場買了 700 多元的菜。里頭的紅富士蘋果 20 多元一個,他不理解,“超市賣 3 塊一斤”。

    他曾經(jīng)開過4 家服裝店,還有一個大倉庫。一場暴雨,倉庫被水淹了。又一年,著火了。再后來,他承包工程,出了人命。他賣掉了房子、一輛別克車、兩輛卡車,還欠了 5、60 萬的外債。到今天,他電話里不是外賣訂單就是催債的。

    |裴振每天為跑單打不少電話,拒接不少催債電話

    這寒冷的天氣里,他的關(guān)節(jié)又開始疼。有幾個晚上,他換了所有姿勢都睡不著。“要命的哪是關(guān)節(jié)炎,要命的是窮啊。”他感嘆。

    裴振是廊坊人,平常騎一個多小時的電動車就到家了。但這個月,妻子被封在工作的物流公司,家里只留下一個初三的兒子,一個上幼兒園的兒子。視頻里,大兒子把綠色的菠菜燒成了黑色。為了這對小兄弟,他得接單、跑單。

    “你別看我這樣,我的偶像是崔健,送單時我最愛聽《新長征路上的搖滾》。”裴振說,“我不想回家,我想回到過去。最風(fēng)光的時候,是我最青春年少的時候。” 他講起和二三十個兄弟,一茬茬在大排檔坐著,一頓飯花上千塊錢的日子。

    杜興喝下二兩白酒之后,也開始說他的愿望。在安頓好家人后,他想去“蒸桑拿”,老家東北那種:蒸的、泡的、搓的、淋的,還有“小魚啃腿”……

    媽,你不用惦記

    11 月 30 日 7 點,“安居大廈”的騎手們一個接一個醒來。室外氣溫 -8℃,大廈樓前的彩鋼搭建的亭子外,物業(yè)、保潔人員們排成一隊做核酸。接著,穿黑色大衣的物業(yè)人員進(jìn)入大廈,站在每一道貼著場所碼的門邊。也是穿黑衣服的保潔則進(jìn)入大廈的各條樓道,抹去前夜騎手們借宿留下的痕跡。

    |午夜時分,剛下工的騎手把電瓶放進(jìn)寫字樓附近的充電箱

    裴振還在2 層樓梯間的那只睡袋里睡著。趙德生半倚在 3 層貨梯旁的墻角,雙手插在胸前睡著,穿著那件花花公子夾克。最近,他都不太接單,他怕這么冷的天“跑猛了”會生病,“更大的麻煩”,決定每天以最低損耗運行,賺到當(dāng)天飯錢就休息,就像手機(jī)開啟“超級省電模式”。前一天他掙了 28 元,在商場租了個共享充電寶花了 20 元。

    “安居四害”三兄弟從寫字樓出來,準(zhǔn)備開始新一天的奔忙。杜興把裝著牙刷和毛巾的塑料袋放進(jìn)電動車后備箱時,他母親打來電話。他把手機(jī)放在車座上,開揚聲,繼續(xù)收拾他的座駕。電話另一頭傳來濃重的東北口音:

    “你擱旅店呢?”母親問。

    “你不用惦記。”杜興回答。

    “我說你擱旅店住呢?”

    “有住處”。

    他含混地講著,把擋風(fēng)被裝回車頭。那條夜里作床鋪用的擋風(fēng)被,在冷風(fēng)中發(fā)出呼啦啦的聲響。他掛了電話,準(zhǔn)備出發(fā)。

    (文中騎手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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