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關資料圖)
宏大的數字化議題,通常來自微小的細節需求。
國企生產中心主任羅循衡,思考電池檢驗的技術標準如何更方便地現場查閱,而不用翻閱紙質文件;
服裝企業產品研發總監Candy,希望更便捷地向客戶介紹最新面料和款式,而不是發給對方一個數百兆的PPT文件且反復修改回傳;
建筑企業信息總監狄鵬飛,困擾于施工現場的信息確認,都是拍照然后微信發送,難以統計和留存。
數字化是每個企業的必答題,也是一個沒有標準答案的開卷題。無數的細節需求指向企業降本增效及指導經營的目標,卻不一定能匯集于一套完美的數字化系統。
為解決投入成本、實施周期以及靈活擴展等問題,“低代碼”被越來越多的企業提及。
所謂低代碼 (low-code) ,與全代碼 (All-code) 相對應,意為通過圖形化拖拽、參數化配置等方式,僅使用少量代碼,即可開發出需要的應用程序或數字工具。
“低代碼”一詞最先由Forrester在2014年提出,被視為提高程序員開發和交付效率的工作方式,尤其是處理重復的、邊緣的開發需求時,低代碼平臺幫助他們把開發效率提升了5-10倍。
億邦動力與多家低代碼平臺、使用低代碼的企業交流后發現,當下低代碼對于企業數字化的意義已經不止于提高開發效率,更關乎組織運營的創新。業務部門員工可以根據自身需求自主搭建應用,而不再等待IT部門的排期,相當于從數字化的被動接受者變為數字化的主動創造者。
更進一步地,創造并且高頻使用數字化工具,才能形成數據、累積數據、驗證數據,為企業經營決策提供參考。就如一位低代碼平臺的負責人所稱,低代碼使得組織內個體的“數字化思維”得到了提升,最終使得整個企業的創新能夠發生。
可以說在一定范圍內,低代碼正在接近于美國技術哲學家安德魯·費恩伯格所提的“技術民主化”,即讓整體公眾參與技術設計,最終實現一種技術的協同。
01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3年,7個人, 485款數字化應用——在擁有20多年歷史的國企風華新能源里,信息中心主任羅循衡稱得上是數字化的“急先鋒”。
2018年以前,他還是生產部主任。據他描述,當時七個廠區傳遞采購單,靠貨車運輸。“今天運過去總經理簽一個名,一個星期,找供應商報價比價,一個星期,送貨,一個星期,后面還有對賬。”這一套流程走完,最少一個月。
2018年公司開始使用釘釘作為辦公溝通工具,羅主任由此接觸到低代碼平臺“氚云”,通過簡單的搭建,羅主任先解決了物料采購的問題:一個訂單包含哪些材料、多少數量、哪些供應商提供、什么時候提供、走哪些審批流程,全部基于移動端,最多兩個小時就能完成。
“后來就跟老板反饋了一下這個事情, (老板) 也覺得這是一個好東西,然后就把我調出來,不干生產搞這個,然后就組建了信息化部門。” 羅主任說,“就試著玩吧,沒有想到越玩越好玩,大家都覺得很不錯。”
羅主任用低代碼搭建的應用覆蓋了公司大大小小許多場景,比如出入庫應用,員工用PDA (便攜式掃碼設備) 登錄釘釘后,掃貨品碼,就能自動登記電池的出入庫;比如研發參數計算,以前大量使用Excel表格,改用低代碼表單,可以縮短研發流程,提升研發效率。
風華新能源的氚云工作界面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完成上述應用的開發,人員投入7個,要么跟羅主任一樣是半路出家的“程序員”,要么是剛畢業的大學生;資金投入不到10萬,專業版釘釘、氚云、MES花了些錢,原有的ERP不花錢,投入產出比相當可觀。
“同樣的東西別人是以百萬單位來算,我們的是以十萬單位來算,別人信息化部門20多個人還得996,我們7個人5點下班。”羅主任如是說道,“而且我們有足夠高的自由度,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像去餐館點菜一樣,我覺得這個不錯就點,那個不錯我也點,需求變化不用求人可以自己干。”
對于風華新能源這樣有一定歷史和信息化基礎的企業,數字化系統全部推倒重來是不現實的,因此在成本、靈活性的考量之外,低代碼的另一個優勢是,起到與原有系統連接、激活的作用。
據羅主任介紹,風華新能源十幾年前自研的ERP至今仍在使用,也并不打算換掉,他們使用來自DS-link的連接器,可以實現釘釘與ERP的數據交換。“系統集成技術上來了,也沒必要換了,缺什么補就是了。”
釘釘開放平臺總經理巴布說:“以前的ERP也好,其他行業軟件產品也好,它們還有相當高的價值,現在數字化缺的是什么呢?是覆蓋能力。”
在巴布看來,原來大型的系統只被一些關鍵崗位使用,很多應用躺在工作臺里,使用頻度很低,因此怎么樣構建一個大家愿意產生數據、使用數據的氛圍,讓個體也能更容易地使用數字化生產力工具,是需要優先被解決的問題。
氚云總經理詹蕭用“原子級應用”描述企業各個場景中被高頻使用的小型應用,比如物料單、巡檢、報表等。“據我們觀察,To B服務軟件有一個規律是,用戶愿意為單點場景打透、10倍級體驗改善的應用付費,”他說:“傳統大型的系統,一定會被打散的。”
詹蕭認為,企業借助釘釘及低代碼可以在移動端實現底層數據的獲取,應用層面交叉組合,相互引用,“企業現階段最需要高頻使用的場景,不斷做數據采集和匯集,把原來老的系統和低代碼結合起來,打散再聚合。”
02
“能解決自己問題的最佳人選是自己”
如果說風華新能源大部分低代碼應用的開發職責,仍然依靠專門的信息中心,那么服裝企業Kane Top則更進一步,由業務部門根據需要自己搭建應用。
Kane Top使用無代碼平臺Treelab。無代碼 (No-code ),顧名思義,不需要寫代碼,使用門檻更低。產品開發總監Candy形容為“會用Excel就會使用”。
據Candy介紹,公司最早開始使用Treelab的訴求相當直接:廢掉Excel,在手機端看到數據匯報,進而延伸至內外部項目協同及數據管理的問題。
“大家平時在做的一些東西怎么管理,其實是五花八門的,有的用Excel、word,有的用PPT,這些東西在硬盤里,領導也看不見,離職的時候不知道這個人平時做了些什么,重要客戶跟進到什么程度了,最后可能都沒了。”Candy說。
Candy遇到的文檔管理和協作的問題,很多企業也會遇到。從服裝產品開發角度,Candy還會遇到更麻煩的面料數據庫問題,要么在ERP里翻半天找不到,要么找到了一個個發給客戶太麻煩,為此Candy動手做了一個在線的面料圖書館,“有了這個圖書館,我根據客戶的需求,拆分不同的關鍵詞,選擇相應的款式,整理為條理清晰、產品豐富的數據表,把鏈接發給客戶,客戶點進去看,還可以評論提意見。”Candy說。
據Candy介紹,公司的設計研發、電商銷售、供應鏈管理、生產進度管理、安全管理,都已經使用Treelab開發。
在Candy看來,使用低代碼/無代碼最重要的是形成“數據思維”:哪些數據是有用的,哪些數據需要日常錄入,哪些關鍵指標需要提煉。“而且重點不僅是你在做什么,還有你讓別人做了些什么,效果好不好,能不能反映一些問題。”Candy說。
無代碼系統搭建平臺輕流CTO李婷婷提到,“無代碼的一個理念是,能解決自己問題的最佳人選往往是自己。”企業內部也同樣如此,以前業務部門覺得數字化是IT部門的事,在需求的實現過程中參與度非常低,產品做出來后,業務部門覺得不好用,IT部門覺得努力沒有得到認可,甲乙雙方互相不理解,且效率低下。
李婷婷告訴億邦動力,他們調研過一家公司,該公司一年有210多個信息化需求,最終真正被close的只有十幾個,另外將近200個都沒有被滿足,“可想而知業務部門一定不滿意,但是IT部門已經滿負荷了。”
為了解決這一問題,輕流提出“圓桌式開發”理念,信息化架構師、數據分析師、項目負責人、甚至財務、人力等角色組成協作小組,共同完成開發。過程中,這些角色形成平等而非制約的關系,而平等的基礎是無代碼語言。
詹蕭也提到同樣的趨勢:“早期我們客戶都是IT人員,現在越來越多企業的HR、財務、行政、物流、銷售,直接找上門來,覺得這個產品比較符合他的需求。”
釘釘開放平臺副總經理王銘表達了類似的觀點:“一個是企業想實現數字化,以前更多是IT驅動的,但是今天發現很多的業務人員驅動的。”
在王銘看來,與行業結合的應用,典型適合低代碼。原因其一是供給不夠,SaaS創業者更偏向通用型的大賽道,潛在客群大,投入產出比更高;其二是預算及研發資源不夠,即使有一些行業應用,由于客戶群小,不得不提高單價,以致只有頭部企業買得起,而更細分的需求,買不到,內部的研發資源也覆蓋不到。
王銘提到,越是研發能力弱的行業,低代碼的轉化率反而越高,比如建筑。“建筑行業在所有的行業里面轉化率是非常驚人的,而且留存率和續費率都做得很好,我們分析了一下,可能他們在研發能力上、在整個SaaS產品供給上,是不夠的,所以更多還是用低代碼解決問題。”
03
“低代碼不是市場,而是一種方法”
對于企業數字化方方面面的需求,低代碼能做到什么程度?理論上說,幾乎所有。
最為知名的例子是,特斯拉早期用25個人4個月時間便開發了一套自己的ERP,使用的正是低代碼平臺Mendix的工具。
另外一個例子,20萬員工的阿里巴巴,有15400個應用在其內部運作各個場景發揮作用,這些應用中15000個都是低代碼開發的。
Gartner預測,到2024年,所有應用程序開發活動當中的65%將通過低代碼的方式完成,同時75%的大型企業將使用至少四種低代碼開發工具進行應用開發。
數字過程自動化平臺Bonitasoft首席執行官兼聯合創始人Miguel Valdes Faura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出:“低代碼不是市場,而是一種方法。”他認為,使用低代碼不是追趕趨勢,而是一場潛移默化的全面性革命。作為數字原住民的年輕一代,對投入技術并親身實踐無所畏懼,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習慣使用低代碼,越來越多的業務工具中將整合低代碼。
從管理學角度,低代碼可以呼應日本著名管理學家野中郁次郎提出“知識創造理論”,可作為將“隱性知識”轉化為“顯性知識”的工具方法,知識不斷地被創造、擴展和付諸實踐,從而使企業獲得持續的競爭優勢。
因此不難理解,作為釘釘開放平臺的負責人,巴布會反復強調人、場景、數據,他說:“把復雜的軟件體系解構,把數據的權利普惠到每個個體,把員工的個體創造和組織的有效治理結合起來。”
低代碼代表的技術平權使得人人皆可數字化、人人皆可創業。對于中小企業來說,低代碼降低了創業門檻及數字化實踐門檻,使它們在即使沒有專業技術團隊的情況下,能夠快速開發應用、快速觸達客戶。例如,線下實體店可以使用低代碼搭建會員體系,將線上線下(行情300959,診股)客戶信息、售前售后等數據和業務流程串聯起來。
2021年11月12日,低代碼概念的提出者Forrester發布首份中國低代碼分析報告,報告指出,中國公司的商業及技術決策者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優先考慮低代碼技術。58%的人正在采用低代碼平臺和工具進行軟件開發,16%的人正計劃這樣做。低代碼平臺與人工智能、物聯網的協同作用使其在未來更為適合支撐企業的核心競爭力。
在這樣的趨勢下,全球低代碼開發平臺不斷涌現并獲得融資。
OutSystems 2001年成立于葡萄牙里斯本,2018年6月獲得了KKR和高盛的3.6億美元投資,估值超過10億美元;2021年初獲得Abdiel Capital和Tiger Global 的1.5億美元投資,估值增長至95億美元。
Mendix于2005年在荷蘭鹿特丹成立,2018年被西門子以6億歐元收購。西門子將Mendix納入數字化工業集團軟件業務的一部分,與西門子的MindSphere相結合。
大型公司也沒有錯過低代碼的浪潮。微軟旗下的PowerPlateform,營收已經超過了 20 億美金,年增長率達到了 72%,成為微軟規模化增長最快的一個業務之一;亞馬遜有低代碼平臺Honeycode,Google則收購了Appsheet。
中國的低代碼公司從業務側重點及技術實現角度,Forrester將中國低代碼平臺進行了分為9類,根據Forrester的分類,億邦動力整理了國內部分代表性低代碼/無代碼公司,這些公司大都已獲得了風險投資。IT桔子統計數據顯示,2018年至今,國內低代碼公司融資事件16起,累計金額超過8億元人民幣。
這些低代碼公司互相之間如何競爭,以及如何實現商業價值,王銘提供了一個客觀的觀點:“今天(低代碼公司)的用戶價值遠遠高于他們的商業價值,但就跟價格-價值的規律一樣,不會偏離太久的。”